湾区 建言

本报特派两会记者 石英婧 记者 陈茂利 北京

本报特派两会记者 石英婧 记者 陈茂利 北京报道

3月16日下午五时许，全国人大代表、前海管理局香港事务首席联络官洪为民在北京饭店接受了《中国经营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祖籍福建省，奔波在香港、内地、世界各国之间，洪为民，人如其名，近年来，一直在服务青年人创新创业，服务香港社会、经济的发展，在香港与内地，在创业项目与投资人之间，扮演“超级联系人”的角色。

明年，有着多重身份的洪为民在香港生活将满40年。在这里，他是一位创业者，也是一位投资者，他是专家学者，也曾荣膺2008年香港十大杰出青年，可以说，他见证并参与了香港的发展。

“香港需要变。”这是为时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洪为民反复提到的话题。

在新一轮的全球化中，香港将扮演怎样的角色？香港又如何把握住这新的一轮发展机遇？

在洪为民看来，“香港要融入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中，实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外，还要转变惠港政策的观念，承认这是一次互利的发展机遇”。

香港需要改变

去年，香港回归迎来20周年，在与《中国经营报》记者谈起香港回归后的变化，洪为民感慨到：“说老实话，在香港回归的过去20周年有余的时间里，香港没有很大的变化，政治经济都很平稳。”

“但是问题也就在这儿，它不变。20年不变，50年不变，你想想看，一个城市20年不变是什么样的概念。深圳如果20年不变，难以想象。北京过去20年也是日新月异，我2008年做奥运会志愿者，10年前的北京与现在相比相差很远，过去10年北京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所以一个城市20年不变状况是不太对的，当然香港也不是完全不变的，基建方面建的特别好，铁路也好，高速公路也好，总的来说它还是正面的。”洪为民称。

在洪为民看来，这些年，香港从一个供海员休息的军港，完成了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金密集型，资金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的转变，但现在香港产业还停留在资本密集型。

“香港的经济转型有好几次，1948年以前，其实是一个军港，一个海员休息的地方，没什么经济活动。到了1948年、1949年、1950年解放前后，有大概一百多万人拥到了香港。在解放后的一段时间里，又有大概三四百万大陆人涌入香港，提供了大量廉价的劳动力，也带来了富庶的江浙一带的资金以及技术，这也促进了后来香港纺织工业的发展。当年的董建华、唐英年、田北辰的父辈，就造就了香港一代轻工业的发展，他们来到香港做纺织，做手表，做塑料花，这是香港近代的第一次改变。”

“第二次的改变是改革开放，1978年改革开放后。这次改变使香港从传统工业产业切换到转口贸易，随着转口贸易的发展，跟贸易相关的银行、保险业也迎来了春天。这是香港的第二次的转型，从劳动密集型转变成资金密集型。”谈及香港经济转型，洪为民如是说

“第三次改变，1993年是一个分界线，青岛啤酒(40.670, 0.41, 1.02%)在香港上市，它标志着香港成为中国内地企业对外融资的一个主要渠道，也这样造就了它成为亚洲金融中心，甚至是国际金融中心，但那时的香港还是资本密集型为主。”洪为民表示。

事实上，与香港并称“亚洲四小龙”的新加坡也是类似，发展中与香港相互较量，用洪为民自己的话说，“跑来跑去，看谁先谁后”。但是新加坡在2004年有了大的转变，实现了由资本密集型向知识密集型的转变。而曾在同一赛道上，香港转型却慢了。

“确实，近些年不变给我们带来了安心，安全感和熟悉感，但是在今天这个高速发展的世界，一成不变是危险的，因为世界在变，商业模式在变，生活方式在变，技术也在变，所以香港在某些方面相对来说慢了。你说它落后吗？不能算落后，只是本来它可以有更快的增长。”洪为民同时告诉记者，“值得期待的是，近两年，香港想变了，要做创新科技。”

腾飞的新契机

“粤港澳大湾区（以下简称“大湾区”）是带给香港的一次新机遇”洪为民表示。

2014年深圳市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提到“湾区经济”，2015年，“一带一路”顶层设计提出要“深化与港澳台合作，打造粤港澳大湾区”。2017年7月《深化粤港澳合作 推进大湾区建设框架协议》在香港签署。按照协议，粤港澳三地将在中央有关部门支持下，打造国际一流湾区和世界级城市群。

在洪为民看来，大湾区是一个对外的，与过去的粤港合作不同，是“并船出海”的合作模式。

“粤港合作有三代。第一代是‘前店后厂’，我们香港是卖，在深圳加工；第二代是CEPA《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广东省和香港实现贸易自由化，它是说香港人要做你内地生意。过去，香港人的想法是，‘我不需要做你内地人的生意，内地人没钱。我需要的是你的劳动力，我去卖给美国人’。2003年，香港经历了SARS，有个低潮。那时内地中产阶级起来了，购买力上来了，香港人开始打内地市场。当时内地对香港人的看法是你来投资，你来开店，做房地产都是很欢迎的，所以是两地你做我生意，我做你生意。”洪为民表示。

“我认为大湾区是大家合伙做外国人的生意，但这一次是平等了，不再是“我是店，你是厂；我是老板，你是打工的。”洪为民很形象地向记者描述，“而是说，咱们合伙做生意，我有技术，你有生产线，大家谈赚了钱怎么分。我有设计，你有技术、运输，更多可能是‘并船出海’的模式。

粤港澳大湾区是指由广州、深圳、佛山、东莞、惠州、珠海、中山、江门、肇庆（市区）9市和香港、澳门两个特别行政区组成的城市群，是与美国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日本东京湾区并肩的世界四大湾区之一。

在洪为民看来，粤港澳大湾区比其他世界三大湾区具有更独特的优势。

“我们这个湾区比起世界其他三个湾区，产业链更齐全。旧金山市没有两个股票市场的，粤港澳有香港和深圳股票市场；东京湾也没有，东京湾也不是国际金融中心，只是本地金融中心；纽约好一点，但是它制造业没有我们那么多，所以说我们有独特的优势。洪为民表示，“当然也有我们的问题，我们与其他湾区相比，有一定的竞争力，但仍处在不是特别发达的阶段，上升的空间很大。”

“湾区城市群合在一起，一起去打欧美市场。你香港做技术科研，做设计、广告、做金融，深圳做产品化，东莞做生产，广州做物流，不就齐了么。”洪为民对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充满信心。

发展科技是王道

“用习近平总书记的话来说，让香港融入到国家的发展大势中。国家的发展大势就是走出去，就是‘一带一路’，就是国际化。‘一带一路’是中国的全球化解决方案，新一轮全球化，我叫它全球化4.0。”洪为民告诉记者。

“如果大家开设一家公司，我的营业部和财务部在香港，开发部在深圳，生产部在东莞、佛山，我的物流部在广州、在深圳，这样的话优势互补，互创价值，你有你的强项，我有我的强项，这样的合作模式就不像过去一样，我想多赚你点钱，你想多赚我点钱，所以说这是一个更互利的政策。”洪为民表示。“下一步要更互利，香港要发挥它的优势，包括与国际接轨的程度，包括它的专业服务。”

洪为民认为，“粤港澳大湾区和‘一带一路’是联系起来的，没有“一带一路”全球化的视野，国家不会搞大湾区，可能还是搞泛珠三角合作的，是不同的概念，虽然城市群（9+2）是一样的，但是做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香港资深独特的优势还是有的。采访中，洪为民给《中国经营报》记者分享了一个小故事：“有一年，尼泊尔地震，中国在那里造了一些房子，除了香港人做项目经理的，其他的全塌了。后来当地更愿意请香港的专业工程师做项目经理。事实上，香港有很一套很严谨的制度，不会出现你塞点钱给我，我就把标准降低一点，或者老板发脾气工期要快一点，我就牺牲质量。他们有自己的尊严，就算你是我老板，但是我的专业告诉我，这个东西需要做十天，就得做十天，要么把我炒掉。这就是专业精神，他对自己的专业，有一份荣誉感，所以说香港的诚信是很值钱的，不论是金融诚信，还是专业诚信，与内地一些地方相比是领先的。”

“又比如‘一带一路’工程造房子，去巴基斯坦，你中国工程院院士，人家可能不了解，但是你香港一个普通的注册土木工程师，英国皇家土木工程师，这和英国是对接的，全世界是一套的，只要有这个人签名，他就认你这个报告，因为它和英国皇家是一个系统的，美国和它对接，新加坡也和它对接，都是认可的，这样我就可以帮你‘一带一路’背书，做这方面的东西。

在洪为民看来，不单单是工程项目管理方面，还有会计、法律、融资，金融以及资金这些都是香港的发展优势。

“我们现在是往外走，不管是资金往外走，还是透过香港这个国际金融投资平台和资产管理平台做全球的资产配置，又或者向外设立公司，投资公司或项目，这些都是香港可以扮演的角色。”洪为民表示。

目前，洪为民担任前海管理局香港事务首席联络官，利用在前海的资源做展示，搞路演，希望能够通过更多的展示让国企和民企了解到香港有资金、有专业人才。当然，他也坦言：“这有一个慢慢过渡的过程，随着香港更好的融入大湾区，将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在洪为民看来，科技绝对是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的重中之重。“事实上，在整个中国三大湾区，相比渤海湾、杭州湾，我觉得粤港澳大湾区最容易发展科技。”

洪为民表示，“很多人认为科技北京最强，但北京最强，实际上有误导的概念，你要看科研经费投入占GDP比重。2016年北京研发经费投入占GDP比重的5.78%，北京的科研经费投入最高。为什么呢？因为他把中科院、北大、清华算在北京。深圳2016年科研投入占比4.1%，它是华为、中兴、比亚迪(63.330, 0.53, 0.84%)、华大基因(172.860, -2.56, -1.46%)等多家企业的投入，这才是真正有活水的。你中科院做再多东西，可能和今天人民生活没多大关系，但与20年之后的人民生活很有关系，不是说他们做的不重要，但相比对国民经济的影响，还是这类私营企业的科研投资，见效更快一些”。

洪为民坦言，希望香港利用自身丰富金融场景做供应链金融、贸易融资，利用粤港澳大湾区的机遇，开发出自己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