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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岁的船长神永东驾驶着29岁的铁壳船807航行在珠江上。

船长神永东在船上的时间比在家里多。

神永东航行40载，“通关航线”有十五六条。

29岁的铁壳船807明年2月退役。

黄沙—芳村航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黄芳线。两个码头之间距离500米多一点点，走一程船需要5分钟。

神永东当班一天要在这里航行97程。

陪着他一起航行的，是穗轮铁壳船807。

神永东59岁，铁壳船29岁，铁壳船明年铁定退役，很快，这艘铁壳船，就要作别它的老船长，离开珠江了。

两点一线　807的航线

驾驶室内，身穿黑色制服的神永东坐在驾驶位上，椅脚很高，老船长坐上去时，双脚碰不到地。但坐在上面高高的，能透过面前180度的开阔玻璃窗，看清楚江面上的情况。老船长的两只手分别握住两把油门杆，油门杆的中间是舵，短距离的往返，何时要摆舵，老船长自有自己的反应方程式。这艘29岁的老船，在他的指挥下，在江上游弋，自如自在。

老船同时也是老船长的家。驾驶位旁边，有个大红木柜，到了晚上，老船长要在上面铺上床褥被单，伴随着江风细浪入睡。

两天轮一次班，神永东在807铁壳船上的时间，比在家里多。早上7点半来接班，轨迹相同的往返要持续到晚上10点。停航了，老船长从807的领航人变成了守护者，得看着停泊在码头的船，直到第二天6点，再次起航。

807从不孤单，客人散去，老船长和水手们还陪伴在身边。

807也很孤单，同龄的8字头铁壳船早已慢慢消失在江面上，仅存的伙伴只有806，目前坚守在白蚬壳码头与白鹤洞码头之间的航线上。

1988年开始，807铁壳船就投入了工作，它有两层高，在珠江的兄弟群里，算是大个子，能容纳800多名乘客。

而船长神永东就要对这800多名乘客负责。

只是随着珠江隧道开通，跨江桥的增多，还有了地铁一号线，芳村与黄沙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两分钟，807铁壳船船舱内已不如往昔般热闹，连卖唱的盲人也不再光顾此地。

但807铁壳船还是兢兢业业，从早到晚，宛如白鹅潭上的钟摆，准时往返于两地。

子承父业　从水手做起

老船长也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还不是船长，是名水手。

神永东从小就在船上长大，爸爸开民船，走货运。除了读书，神永东大部分时间都在那条小船上度过。

子承父业是那个年代很理所当然的事情，1977年1月24日，作为水上子弟的他高中毕业后被分配到广州穗航实业航运有限公司，两年后他在一条货船上当水手。

“那货船可大了，千吨级，装满集装箱。当年父亲的小民船才十几吨，装的有时是货有时是煤渣和垃圾。现在的807铁壳船，不过是200吨级。”神永东说。

当时那巨大的货轮，行驶的多是珠三角四乡以及港澳航道，神永东也就这样开始了江上漂泊的40年。

4年船上打杂的水手生活后，神永东考上了二副，开始学习一些简单驾驶技巧。

上世纪80年代初，货轮带着神永东，第一次踏足了香港。

货轮停泊在西环码头，神永东第一次坐上了地铁，走到了繁华闹市区，惊讶于香港的先进，但他更感兴趣的是，站在岸边欣赏香港的货柜车，如何把到岸的货物卸下，重装、运走，感叹对岸航运的发达，羡慕着那随便就有五六百匹动力的拖船。

航行40载

他的“通关航线”已有十五六条

此后十年间，从二副到大副，大副成为了船长。而随身的包包里依然带着那本1988年出版的船员复习参考提纲，以及这么多年来考下的船员适任证书。

每航行一条航线都要考一次试，考的内容细致有如：河道两岸的地理，河的水深。货轮船长要对乘客和船员负安全责任。

“广州至深圳航线”“广州至珠海航线”“广州至梧州航线”，老船长的本子里，航线逐条增加，如今已有十五六条。老船长说，有点像通关游戏。

而那段货运的时间，每次走一趟，来回就要三四天，即使回到了广州，按照公司要求，船员和船长要留在船舱内看守船只。

一个月只有4天假日可以回家，其余时间，吃和睡，船长和船员们都要待在船内。

喜欢珠江广阔，神永东也享受着在货运船上的静谧时刻。

只是后来，儿子出生了，神永东觉得陪家里人的时间太少了。每晚，只能通过电话，传达对家人的想念。

“做一行爱一行”，神永东还是不想离开这条伴随了大半生的珠江航道。

光阴故事

我的船长，你曾是我的乘客

“叮铃铃”，钟声响起。神永东看了看后视镜，最后一辆三轮车上来了。舱门关闭。

黄芳线刚开通时，珠江上只有海珠桥和人民桥。

当时神永东还是个货运船长，但807铁壳船已经是他出行的好伙伴。“那年头，推着单车来坐船的人很多，一层船舱密密麻麻”，神永东介绍道，往返黄沙芳村码头的，也有六条船，一进一出，在码头无缝对接。而如今，只剩下807还有另一条较年轻的渡轮在这条航线上擦肩而过。

807的船舱内，偶尔会飘过一股腥味。

从4分钱到一块钱，即使现在，没有了速度上的优势，价格上的优势依然得到青睐。如今船客多是往来黄沙水产市场的小摊贩。推着车上船，晃悠间，人和货就到了彼岸。

2013年，55岁的神永东从穗航公司退了下来。上岸的脚步还没站稳，恰逢客轮公司人，他转身又去应聘穗轮公司的船长职位。

“开船的人越来越少，辛苦啊”，神永东看着很多同龄进入船运行业的人，都早已转行或退休，但他依然舍不得终结自己的航运岁月。

2015年，神永东从白蚬壳—白鹤洞航线调任到黄沙—芳村航线。工作量加大了，只因这是珠江河道上最繁忙的航线之一。

“一是要注意避让往来船只，二是靠泊讲求技巧”，神永东一直遵循老师傅传教下来的“扬、消、顺”三字秘笈。“扬”，扬起船头；“消”，降低航速；“顺”，稳离稳靠。从货轮到客轮，神永东一直“通关”顺利。

夏去冬来，铁壳船807成为珠江航道上为数不多没有空调的渡轮。从淋漓大汗到寒风瑟瑟，有时就是一个星期的寒潮来袭。但神永东早已习惯。工作吃饭睡觉，与807两年的朝夕相对，一起看过日出，追过日落。神永东只祈求能陪伴老船安全步入退役期。

晚上6点，大多渡轮航线都已停航，取而代之的是色彩斑斓的珠江夜游船。

铁壳船807显得特别朴素，在不远处白天鹅宾馆的彩灯下，稳稳地行驶在江面上。明年2月，这样的景象就将消失在这往来匆匆的江面上。

“2字头”的铁壳仔3年前已经离别珠江，老船横渡珠江的悠扬岁月已经渐行渐远。老铁壳807，在明年2月前依然在岗位上坚守，你，可与谁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