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 医疗

用上了止痛的胶带，努力地回忆着之前学过的拉马泽呼吸减痛法要点来呼吸。28岁的初产妇婕妤(化名)，依然感受到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胎动到开三指、进而到开六指，这一堪比烧伤疼痛的阵发性剧痛，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每一次都疼得她撕心裂肺，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势。这个时候即使要转无痛分娩也很难了，海珠区这家三甲医院里麻醉师正忙着配合外科手术，无暇前来支援。

11月20日，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发布《关于开展分娩镇痛试点工作的通知》，提出了详细的分娩镇痛试点工作方案(2018—2020年)，从今年起，将试点无痛分娩并逐步全国推广，向分娩疼痛宣战。之所以用到“宣战”这两个字，是因为全国无痛分娩率不足10%，实在是太低。

即便是在广州这样的医疗中心城市里，无痛分娩其实也不容易推广，除了麻醉师不足，“给产妇打麻醉最后会让孩子变傻”等民间传闻、观念以及医保未纳入无痛分娩，都禁锢着产妇享受无痛、减痛分娩的权利。

未纳入医保　难推广

“无痛分娩是每个产妇应该享受到的基本权利。”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麻醉科主任、分娩镇痛试点专家工作组成员宋兴荣表示。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自2005年开始采用无痛分娩试点，2010年9月大规模实施，是国内无痛分娩开展最早的医院之一。据宋兴荣介绍，目前市妇幼中心的无痛分娩率已超过80%，为广东省最高。

但宋兴荣明白现实其实很骨感。“但无痛分娩目前还不是基本医疗需求，尚未纳入到医保制度内，医院需承担大量额外费用，缺乏推广动力。”

同样的情况，在海珠区妇幼保健院这家二级甲等妇幼医院同样存在。南都记者调查发现，在全市范围内，无痛分娩开展率高的医疗机构，要么是省、市、区级妇幼保健院(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有市妇幼的职能)，要么就是以产科见长的综合医疗机构，比如广医三院。但在其他综合医院，无痛分娩的开展率就要低得多。

以海珠区妇幼保健院为例，该院开设有产科和手术麻醉专科，手术麻醉科刘纳新主任介绍，自2000年以来，医院就开展了分娩镇痛服务，刚开展时，人们对分娩镇痛仍然心存顾虑。2012年以来，医院将此项工作列为提升病人满意度和改善产妇分娩体验的服务工程来抓，加强了对无痛分娩技术的改进和提升，目前医院院分娩镇痛率达到50%左右，近一半的顺产产妇主动选择了分娩镇痛服务。

麻醉师缺乏　难推广

宋兴荣介绍，麻醉人才大量短缺，全国麻醉师的缺口在30万以上，人力资源远远不够也是无痛分娩难推广的一个原因。

如前文婕妤生产的综合医院内，整个麻醉医生团队就十来个人，一般大型三甲医院的中心手术室就有20多间，一个麻醉师管两台甚至两台以上外科手术司空见惯，哪里还有精力顾及到有助产士、护士照料的产房？

“究其原因还是缺麻醉医生，我们的麻醉医生应付医院其他科室的日常手术都来不及。”有综合医院产科主任向南都记者表示。

宋兴荣告诉南都记者，无痛分娩需要麻醉医生、产科医生和助产士三方面的协作。为达到最佳护理模式，鼓励医生与护士积极参与无痛分娩，市妇幼中心在人力资源安排与绩效考核上都对妇产科做出一定倾斜。“我们医院的住院组医师，一年有4个月是要待在产房里的，一个星期六天，全天候24小时进驻，随时处理产妇的镇痛问题。”宋兴荣说，医院还曾多次自发组织向孕妇宣讲无痛分娩的相关知识。

民间观念旧　难推广

“观念上的‘习惯性忍痛’与政策上的滞后配套依然是影响推广的主要原因。”宋兴荣说，家属不理解，充满质疑，政策不配合，缺乏动力，让医院的推广显得势单力薄，两边都不讨好。据宋兴荣介绍，广州的无痛分娩推广力度并不大，医院曾做过相关调查，在2016年陕西榆林产妇跳楼事件以前，广州只有约20%的产妇知晓无痛分娩，目前这一比例接近60%。

有不少老一辈的人认为：“女人生孩子，就是要忍痛的。”甚至更有一些人甚至认为“打了无痛会影响宝宝”！这是一些产妇或家属拒绝接受无痛分娩的原因之一。

“无痛分娩在医学上称为镇痛分娩，麻醉医师从脊椎外层注射麻醉药，阻隔痛感到达大脑神经。也即如果分娩的疼痛感为10级(最高级疼痛)，那么在镇痛后，可将疼痛感将至4级以下，在产妇的耐受范围内。”宋兴荣表示，镇痛所使用的麻醉药剂量是剖腹产麻醉剂量的1/10或更小的药物浓度，几乎不进入大脑，对产妇和胎儿也不会造成影响。据介绍，目前市妇幼中心的无痛分娩已超万例，尚没有一例出现并发症或其他意外情况。

现象

无痛分娩推广之后产房哭喊的人少多了

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2010年9月大规模实施无痛分娩，是国内无痛分娩开展最早的医院之一。据宋兴荣介绍，目前市妇幼中心的无痛分娩率已超过80%，为广东省最高。据介绍，大规模开展无痛分娩以来，一个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医院的剖宫产率下降了：从2010年以前的40%多，到现在已经降到34%，“我们是广州分娩量最大的产房，以每年两万多分娩量计算，就是每年使1000多个子宫少被‘切一刀’。现在没有特殊指征的产妇，基本上都会选择顺产了。以前产房里充斥的喊疼声，现在也少多了。”该院产房护士长张慧珠说，其实无痛分娩除了减少待产时和分娩过程中的疼痛，对分娩后的缝合、伤口的疼痛也有缓解作用。

释疑

女人生孩子就是得忍痛？

“阑尾炎疼痛要处理，凭什么生小孩就要忍痛？无痛分娩应该是对母亲基本权利的保障，应该属于分娩的基本要求。”宋兴荣介绍，不要以为痛忍忍就过去了，严重的疼痛会减少胎盘血流和胎儿氧供，可能造成胎儿酸中毒，可能造成母亲高血压危象、宫缩乏力、增加焦虑和抑郁的发生几率等。

用了无痛分娩怎么还痛？

宋兴荣解释，“无痛分娩”并不是完全没有痛感的，“完全不痛会影响宫缩和用力。如果自然分娩的疼痛是8分～10分，打了无痛后的痛感就是3分～4分”。

无痛分娩会影响孩子？

宋兴荣介绍，目前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实施的数万例无痛分娩中，母亲和宝宝中都没有出现严重并发症。

他表示，无痛分娩的麻醉方式和常用的剖宫产半麻是一样的。“所有痛觉的产生，都是先传导到脊髓，再从脊髓上传到大脑。椎管内麻醉就是从脊髓的位置把信号阻断，不再进一步传导到大脑。这和全麻不同，全麻是把麻醉药打到血液里。”无痛分娩的麻醉药量仅仅是剖宫产的1/10左右。如果担心无痛分娩会影响宝宝，剖宫产的麻醉就更应该担心了。实际上，经过各种麻醉药物剂量科学搭配，可以使镇痛效果最佳而危害性降到最低。